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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4 16: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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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height="100%"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4" width="99%" align="center" style="TABLE-LAYOUT: fixed; WORD-WRAP: break-word;"><tbody><tr><td valign="top" bgcolor="#faffef" colspan="6"><span class="tpc_content"><font size="2">临近考试,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弥足珍贵,很快就到报志愿的时候了。<br/><br/>我第一次面临着如此重大的人生抉择。那是一九九五年,当时农村的孩子最喜欢报的就是中专和中师,因为这样做可以一步到位,可以转户口,可以有工作,可以吃上商品粮变成城里人。这是一道人为的屏障,却横在每一个农村孩子面前,让他们无法跨越,跳农门就是他们最现实的追求。<br/><br/>志愿表发到手里的时候,我盯着这一页纸陷入了沉默当中。<br/><br/>毋庸讳言,我一直都想考大学,那是支撑着我努力的一个梦想。许多个夜晚,我都会在睡梦中勾勒着自己的理想,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唐山,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城市了,我对城市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可是我一直都幻想着在那里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考迁安一中,那是一所省级重点中学,以前在那所学校门口经过的时候我就曾有一种跑进去的冲动。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忍的,我纵有千万种理想可还是要立足于这个贫困的家境。想一想日见衰老的妈妈,想一想少不更事的弟弟,想一想一贫如洗的家庭,我是长子,肩上的负担尤其沉重。思前想后,我最终在第一志愿上填写了“中师”两字,如果自己平生不能实现上大学的梦想,那么就让我将来的学生去实现它吧。<br/><br/>当我把志愿表教给杜老师的时候,她看了一下,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她示意我坐下,我便坐在她旁边。杜老师对我说:“林海,你是我带过的最有灵气的学生了,你知道吗?你应该考大学。”<br/><br/>老师的话正说到了我的痛处,我又何其不想呢?我伤心地抬起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br/><br/>杜老师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说:“林海,你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是你做事很有主见,贫穷是一时的,可是你读书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如果你将来读书没钱,老师可以帮你。”<br/><br/>我站起身,坚定地对老师说:“谢谢您对我的关心,可是我不能让我那可怜的妈妈再辛苦下去,如果说我长大了,那么我就必须尽早挣钱,看着妈妈多劳累一天,我就会多心碎一天。”<br/><br/>杜老师不再说话,一脸的惋惜,我心里特别难受,转身飞快地走出教室,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跑到操场的一个角落,纵情地痛哭起来。我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因为考什么学校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妈妈没有给我任何的压力,如果说是命运的不公,那么我不会迁怒于任何人,妈妈已经为了我辛苦了半辈子,我又有什么理由让她再继续辛苦下去呢?<br/><br/>晚上回到宿舍,妈妈刚刚为我炖了一锅排骨,酷热的晚风吹进屋子,妈妈的额头沁满了汗珠。浓浓的肉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可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我和妈妈说了一句话,然后把书包放在桌上,拿出模拟试卷,在那里做题。<br/><br/>妈妈对我说:“先别看书了,去洗澡吧,回来后正好吃饭。”<br/><br/>我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进了浴室,那是一种暖水袋,中午在太阳的暴晒下温度很高,冲在我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我机械地搓洗着身体,内心是一种枯涩的感觉。<br/><br/>当我走回宿舍,妈妈早已经把排骨炖好,还炒了一盘苦瓜,妈妈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着对我说:“快吃吧,我听别人说吃苦瓜可以败火,这么热的天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啊。”<br/><br/>我感激地看了妈妈一眼,端起饭,却怎么也没有胃口,我想在妈妈面前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却显得那样做作,平日里妈妈看惯了我狼吞虎咽,她此时立刻敏锐地感觉到我有心事。<br/><br/>妈妈坐在我旁边,轻声地问我道:“怎么了,在学校考试不理想吗?”<br/><br/>我朝妈妈笑了笑,笑的一定很勉强,我说:“没有,妈,你放心吧,这次中考我心里有底。”<br/><br/>妈妈一直很信任我,听了我的保证,她更加开心了。<br/><br/>我努力地吃着东西,可还是剩了很多,我放下筷子后,妈妈给我递来一杯水,然后妈妈小心翼翼地把我吃剩的东西收拾起来。<br/><br/>我着急地和妈妈说:“妈,你看,这些东西今天不吃光明天就要坏的。”<br/><br/>妈妈笑着对我说:“敬老院对门那家人新买了一台冰箱,他家也没什么东西,我们正好可以把排骨放在那里,明天中午再热给你吃。”<br/><br/>我说:“妈,你看多麻烦啊,还要端那么远,你就自己吃了吧。”<br/><br/>妈妈说:“那怕什么,东西是好的啊,你看别人家有点冷粥还往冰箱里放,我们的排骨和冷粥相比那可是贵族呢。”<br/><br/>没想到妈妈还和我幽默了一下,我“扑哧”一声笑了。<br/><br/>妈妈开心地对我说:“海海,你拿着旁边的猪肉,我刚才新买的,我们一起把东西送过去。”<br/><br/>我答应一声,拎起东西,和妈妈一起走了出去。<br/><br/>我们刚一出大门,正好碰上杜老师从学校骑车过来,她在邻村住,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br/><br/>妈妈看了杜老师赶紧打招呼:“杜老师,您来家里坐一会儿吧。”<br/><br/>杜老师从车上下来,闻到了喷香的排骨味,笑着说:“我说林海上初三不但没瘦反而还胖了呢,原来生活的这么好啊,怎么,排骨给谁送去啊?”<br/><br/>妈妈连忙对着杜老师解释,我站在旁边,生怕杜老师提报志愿的事,谁知你怕什么就来什么,没说几句,杜老师就说到这事上了,她对妈妈说:“大姐,林海这孩子是我带过的最有出息的孩子,我们可要多为孩子的前途着想啊,不能因为家里困难就把他一辈子给耽误了啊。”<br/><br/>妈妈对着老师很认真的说:“不会,老师您放心,只要林海争气,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他读书。”<br/><br/>老师点了点头,说:“大姐,我知道你的难处,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非常的不容易,可是并不是哪个孩子都有这样的资质,您听我的,只要林海上高中,我给您打保票,他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你要是让他去读中师,整个孩子就糟蹋了。”<br/><br/>我在旁边急的发毛,紧着给老师使眼色,可是杜老师正和妈妈说的兴起,根本不看我一眼。<br/><br/>妈妈有点糊涂了,她疑惑不解地问杜老师:“林海怎么了,他不能读高中吗?”<br/><br/>杜老师说:“现在林海想考什么学校都没问题,关键是他报的是中师啊,他没和您商量吗?”<br/><br/>妈妈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一下子呆在那里,我赶紧过来解释,说:“妈,考中师也一样,还能早毕业,早一点参加工作呢,您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了。”<br/><br/>妈妈木然地问杜老师:“林海的志愿表已经填好了吗?”<br/><br/>杜老师点了点头。<br/><br/>妈妈又问:“不能再改了吗?”<br/><br/>杜老师为难地说:“很难再改了,因为明天早上我就要给报到教育局去了。”<br/><br/>一种绝望的表情迅速涌上妈妈的脸颊,她手一松,装满排骨的罐子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里面的汤洒了出来,溅在杜老师的裤脚上,妈妈好象突然醒悟过来,连忙蹲下身,不停地为杜老师擦着裤子。杜老师赶紧把妈妈拉起来,妈妈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转过脸,非常难过地对我说:“海海,难道妈妈在你眼里就真的这样无能吗?妈妈就是倾家荡产也会供你读书的啊。”<br/><br/>我无声地站在那里,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情困扰着我,想哭又不敢哭。杜老师看着我们,茫然不知所措。<br/><br/>妈妈突然对杜老师说:“杜老师,林海的志愿表在您手里吗?”<br/><br/>杜老师慌忙说:“在,在我这里,您别着急,我给您找。”说完,杜老师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找出我的志愿表,把它交给妈妈,妈妈接过来,把那页纸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摩挲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我站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突然,妈妈像发疯似的把上面的照片撕了下来,然后把志愿表揉成一团,继而撕的粉碎,一甩手,碎片在空气中纷纷散落。杜老师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妈妈,不知说什么。我一跺脚,伤心地喊道:“妈,你这是在做什么啊。”<br/><br/>妈妈看着杜老师,很平静地说:“老师,您不要紧张,我在县里认识一个人,明天早上我就带林海去找他,请他帮忙,让林海重新报一个志愿。”<br/><br/>杜老师赶忙说:“大姐,您不要着急,没关系,明天我带林海一起去县里,直接在教育局重新填一份就可以了。”<br/><br/>妈妈看着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口吻说:“海海,遇到重要的事情要想着和妈妈商量一下,妈妈是很无能,但是妈妈有足够的能力供你读书,只要你上的起,妈妈就供的起。”<br/><br/>多年以后,我一直非常地感谢妈妈,在我人生的一个重要关头,是妈妈让我做出了不悔的选择。妈妈自己背上了一个重重的枷锁,其目的就是让儿子在更广阔的空间里翱翔。<br/><br/>……<br/><br/>第二天,我和杜老师一起去的教育局,改志愿的事一帆风顺。一个月后我走进了中考的考场,成绩下来后,八百的满分我考了七百五十一分,在整个迁安排名第五,顺利的考上了迁安一中。</font></span><br/></td></tr><tr valign="bottom" bgcolor="#faffef"><td colspan="6"><table height="100%"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4" width="99%" align="center" style="TABLE-LAYOUT: fixed; WORD-WRAP: break-word;"><tbody><tr><td valign="top" bgcolor="#faffef" colspan="6"><span class="tpc_content"><font size="2">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过的轻松而快乐,弟弟也来到了我们身边,他还是那个老样子,胖墩墩的,见谁都笑嘻嘻,整天也没愁事。我最习惯的动作就是把他拉到我身边,一比身高,还是比我矮一头,我便叹气道:“这孩子,怎么也不长个呢?”妈妈在旁边笑着说:“他在长,你也在长啊。”<br/><br/>那个时候,我简直就是弟弟心中的偶像,弟弟在学校逢人便说:“我大哥是林海,知道吗?哼,文武双全,厉害着呢。”即使我和老师打架在他眼里也是值得夸耀的事情。<br/><br/>弟弟和我的性格截然不同,我性格粗犷,他却心细如丝。<br/><br/>我们在妈妈身边,受不到一点委屈,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多吃个包子而遭人冷眼。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妈妈经常给我们零用钱,给我要多一些,给弟弟很少,也就是三五角钱,弟弟从不瞎花,他有一个储蓄罐——泥做的发财猪,弟弟对它简直是爱不释手,把所有的钱都放到里面,没事就抱着发财猪摇晃,听着里面钱币碰撞发出“哗哗”的响声,眯着眼睛,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我在他旁边的时候就会揪着他的耳朵骂道:“小财迷,将来肯定没出息。”有时真把他揪疼了,他便使劲挣脱,抱着他的储蓄罐跑到一边去,还是笑嘻嘻,从来不生气。<br/><br/>弟弟的这种乐观心态是与生俱来的,因为他可以说尝尽了生活的坎坷和不幸,在他只有九岁的时候,爸爸便去世了,当时他嚎啕大哭的情形让我心如刀割,周围的人看了无不泪如雨下,我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便发誓再不让他受一点委屈。<br/><br/>弟弟很小的时候就特别懂得心疼妈妈,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我经常会觉得累的受不了,向妈妈强烈要求休息一会儿,可是弟弟虽然人不大,手脚却异常麻利,像个小磙子,你稍不留意他就跑到前面去了。每次割完麦子,我都特别渴望立刻回家,弟弟则总是一声不吭地蹲在地里捡麦穗,一会儿就能捡来一篮子。在家的时候,无论吃什么,他都要让妈妈先尝一口,妈妈总是闭上眼睛,咬下小小的一块,细细地品位,然后脸上充满了满足,这个时候弟弟便开心的不得了。我在弟弟面前,总是一副兄长的样子,弟弟也非常的听我话,可是现在想来,这个小孩子身上有着多少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啊。<br/><br/>夏天,我们那里非常炎热,孩子吃雪糕是最寻常不过的了,在爸爸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妈妈每天中午给我们一人一毛钱雪糕专用款,我每次都买那种最大最甜的,在太阳的照射下,大口地吃着雪糕本来就是一种享受,可是弟弟很少吃,即使吃,也是买那种五分钱一块的冰棒,放在嘴里半天也化不开,我看了都倒胃口,他居然在我面前吃的津津有味。<br/><br/>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直到有一天,我们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一个卖虾皮的小商贩,弟弟居然在那里停了下来,往人家口袋里不停地张望。我使劲拉了他一下,说:“走,快回家,虾皮有什么好看的,回头让妈妈给你买。”<br/><br/>弟弟朝我眨了眨眼睛,说:“大哥,妈妈最喜欢吃虾皮了,对吧。”<br/><br/>那个时候,过端午节,我们吃螃蟹,妈妈骗我们说她喜欢吃虾皮,我们都当真了,我便点了点头。<br/><br/>弟弟便对小贩说:“给我称一斤虾皮。”<br/><br/>小贩看了看弟弟,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不屑地问他道:“你有钱吗?一块钱一斤呢。”<br/><br/>我赶紧拉弟弟走,弟弟却使劲地挣扎,用手吃力地在口袋里翻着,居然拿出了一大把硬币,这都是他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雪糕钱。我们数了数,居然两块多,在孩子群中弟弟绝对算得上大款了。<br/><br/>小商贩见钱眼开,连蒙带哄地称给弟弟两斤虾皮。弟弟拎着虾皮快乐地往家跑去。当弟弟把虾皮递到妈妈手里的时候,妈妈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懂事的儿子,她的眼睛里泛满了泪花。<br/><br/>很快,那个假期就要过去了,我们开始为开学做准备,这一次,我要住校,每个月只能回来一次,要带的东西很多。开学前一天,妈妈专门到市场给我买了许多新衣服,她不想让我在别人面前有一点自卑。晚上的时候,我一件一件地试穿,弟弟站在旁边,看的兴高采烈,妈妈突然意识到她完全忽视了弟弟,竟然什么都没给弟弟买来,于是,妈妈充满歉意地对弟弟说:“江江,等哥哥走了,妈妈再专门给你买衣服啊。”弟弟憨憨地笑了,说:“给我买什么,我还没考上一中呢,等我考上了一中再给我买也不迟啊。”妈妈心疼地把弟弟搂到怀里,怜爱地说:“江江,有志气,将来和你哥哥一样上重点高中。”弟弟使劲地点了点头。<br/><br/>晚上,我很早就睡了,趴在被窝里,弟弟却毫无睡意,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储蓄罐发呆,过了一会儿,用力地摇啊摇,传来硬币的撞击声,我不耐烦地说:“小财迷,该睡觉了,就你那点破钱还整天摇来晃去,你还盼着它给你生小钱呢啊。”弟弟看了我一眼,顺从地爬上床,乖乖地睡觉了。<br/><br/>第二天,弟弟吃过早饭便跑了出去,我和妈妈在宿舍收拾东西,当我们确认没有任何遗忘之后,一看表,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开往县城的班车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赶紧走到门口候车,妈妈奇怪地问我:“江江跑哪去了,他昨天不是还说要来送你吗?”我说:“小孩子,说过就忘了,不定往哪疯去了。”我们正说着,班车开了过来,我们上了车,车缓慢地启动,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弟弟的声音,他在大声地叫着:“大哥,大哥,等等我!”我一回头,弟弟正在后面飞速地奔跑着,我忙对司机说:“师傅,停一下,我等一个人。”车嘎然而止,弟弟满头大汗地赶了上来,气喘吁吁,妈妈问他道:“你这个孩子,明知道你大哥今天开学怎么还出去玩?”弟弟一只手扶住车门,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他从里面拿出来几张崭新的大团结,塞到我手里说:“大哥,你在外面要用钱,这是我给你的。”我吃惊地问:“你怎么有这么多钱?”弟弟自豪地说:“都是我攒的,我今天把储蓄罐给砸碎了,没想到里面有三十多元了,整钱给你,零钱我还要继续攒着。”弟弟边说边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还是憨憨的样子,睁大了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觉得非常难过,又非常的感动,我知道弟弟对我的依赖,但我没想到弟弟这么小竟是如此的有心,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幼稚的孩子,是个只知道攒钱的小财迷,现在我才知道他有多么的心细,手足之情在他身上体现的是多么的真实。车上的人都对弟弟投去赞赏的眼光,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虽然在生活中我经历了许多不幸,可是我同样体会到了这浓浓的亲情,有妈妈对我的疼爱,还有弟弟对我的关心。我走下车,把钱塞进弟弟的口袋,然后用力地把他搂进我的怀里,他的头在我的胸前摇晃,他不停地说:“大哥,你在那里要多想我。”我使劲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帮他梳理了一下头发。我走上车,车又一次启动了,弟弟猛地冲了上来,乘我不备再次把钱塞入我的手里,车越走越快,弟弟的身影变的越来越小,我向他用力地挥手,我忽然发现弟弟在用手擦拭着眼睛,我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出来。</font></span><br/><table height="100%" cellspacing="0" cellpadding="4" width="99%" align="center" style="TABLE-LAYOUT: fixed; WORD-WRAP: break-word;"><tbody><tr><td valign="top" bgcolor="#faffef" colspan="6"><span class="tpc_content"><font size="2">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颠簸后,公车驶出了安宁的乡村,奔入了喧嚣的城市,界限分明,连空气的味道都截然不同。迁安一中正处在县城中心,开学那天,送学生的车辆堵塞了整个街道。我们在汽车站下车后,拎着东西走了半个小时,时值正午,阳光毒热,我们身上很快被汗打湿了,妈妈停住脚步,气喘吁吁地说:“海海,渴了吧?”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妈妈,她的衣服已经贴在身上,脸和脖子上新冒出的汗珠顺着已经干涸模糊的汗迹往下淌,平日蓬松的头发在汗水和灰尘的作用下一绺一绺粘在额头,相形之下,只有嘴唇是干裂的;她一边小声埋怨着自己:“怎么忘了带点水呢?真是的。”一边四处张望。<br/><br/>突然,妈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提起地上的东西就走:“海海,跟妈来。”我两手空空地随着手提肩背的妈妈在人流和热浪交织中前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我离开尚有家乡气息的公车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孤独,格格不入的感觉远远超过身体的疲惫。我紧紧地跟在妈妈身后,在生活的重压下身形日渐矮小的妈妈被背上的大包裹映衬得极为单薄,她的脚步不轻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我深切地感觉到妈妈和我如此亲近,心里瞬时涌起记忆里对爸爸的深深依赖。<br/><br/>妈妈已经停在了一个商场的门前,有许多太阳伞,下面坐着好多人,男男女女打扮的都非常花哨,他们大多拿着同样花哨的五颜六色的水杯,悠闲而又惬意。<br/><br/>妈妈对我说:“海海,这里有水卖,你去喝一杯。”<br/><br/>我说:“妈,那水肯定很贵……”<br/><br/>妈妈犹豫了一下,时间很短,没容我反应,拉着我就走了过去。<br/><br/>年轻的女服务员没精打采地倚着卖水的机器,妈妈冲她说:“给我一杯水。”<br/><br/>也许声音太大打断了她一心一意的走神,也许有其他我不可知的原因,那女的从头到脚把妈妈打量了一番,又慷慨地瞟了站在旁边的我一眼之后,拖着长音说:“要什么水?”<br/><br/>妈妈迷惑地看着服务员和她眼前的机器,不知道该说什么。<br/><br/>服务员看着妈妈一脸不解的样子,不耐烦起来,同时提高了音量:“你要什么水啊?”我能感觉周围的人的注意力正在向我们集中。<br/><br/>我赶紧指着水机上的一个龙头说:“就要那个。”<br/><br/>服务员充满了不屑地咕哝了一句,好像我们做错了事对我们发表的评价,摇摇晃晃地接了一杯递给我,说:“三---块。”<br/><br/>妈妈虽然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远超出意料:“什么?这么一杯水要三块?”我想是啊,在我们那里最好的汽水也只要五角啊。<br/><br/>服务员好像早知道妈妈这种反应,用对付少见多怪的嘲笑的口气说:“知道吗?这是可口可乐,正宗的美国货。”<br/><br/>妈妈赶紧掏钱,从衣服里面抽出一张被汗水打湿的五元钱,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接过后皱了皱眉头,很有效率地找零钱,然后径直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再看我们。<br/><br/>我喝了一口,辣辣的,气儿直冲向鼻腔,味道很怪,更像一种药水。妈妈在旁边问我:“怎么样?这美国汽水好喝吗?”我把杯子递给妈妈,妈妈小心地抿了一口,刚到嘴里,妈妈脸上便表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让我相信如果不是那么贵,妈妈肯定会一下把它全吐出来。妈妈皱着眉头,努力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对我说:“简直和泔水的味道差不多,这么难喝的东西还要去美国进口?”我笑了笑,慢慢地喝着,很怪:这东西刚入口的时候难喝,可是时间长了那种冰凉的感觉,那种怪异的味道,那种辣辣的刺激,在这种蒸笼似的环境里我反而逐渐能够享受她带来的全新体验。我让妈妈慢慢多喝一点,妈妈却坚决不喝,说:“你都喝了吧,我喝不了,忒甜,一点也不解渴。”<br/><br/>我们走到一中门口,在大红榜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我被分到了五班,宿舍为217寝室。我和妈妈先把东西放到寝室,宿舍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显得宽敞明亮,四张双层床,有五个已经铺好了行李,我看了一下标号,我在三号床下铺,正好对着窗户,可以从那里直接看到操场的景象。早来的同学都和家长出去吃饭了,只有一个很瘦弱的小男孩坐在床边,吃着从家里带来的红薯干。他看到我们后显得很热情,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权,我是建昌营中学的,你呢?”我说:“我是崇家峪中学的,我叫林海,很高兴认识你。”李权带着我们跑前跑后,领行李和各种生活日用品,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褂儿,但还是跑得满头大汗,他卖力地帮我们背行李,妈妈看了心疼的不得了。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领来后,妈妈开始精心地布置我的床铺。把被褥铺好后,妈妈从包裹里抽出一条崭新的毛巾被,上面绣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猫,这是妈妈专门到镇上唯一的商场里买来的,花了二十多块钱;妈妈把毛巾被仔细地铺在我的床上,满意地对我说:“海海,热的时候晚上盖着它就行了。”我点了点头,李权在旁边看着,充满了羡慕的表情。<br/><br/>就在这个时候,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从外面涌进一大群人,当中一个人个子很高,至少也有一米八五,皮肤黝黑,显得非常强壮,额头对着阳光闪闪发亮。其中一个小伙子紧着张罗,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拉进屋子,诺大的宿舍一下子紧张起来。李权赶紧迎上去,热情地打着招呼,那些人只是礼节性地回应着,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br/><br/>那个大个子晃着头找自己的床铺,一看是二号床上铺,立刻不高兴了,对着旁边的中年人吼道:“老头子,我这么胖怎么睡上铺,这不是成心整人吗?”<br/><br/> 中年人走过来,说:“那有什么呢,上铺整洁、安静,适合看书休息,我看不错。”<br/><br/>大个子瞪着眼睛道:“不行,整天爬上爬下的,还不把我累死啊,我要睡下铺。”<br/><br/>旁边一位中年妇女凑过来说:“我看也是,老惠怎么办的事,没想到学军这么高,爬床确实不方便。”<br/><br/>正在收拾东西的小伙子停下手说:“孙局,我看我给他们学校的领导打个电话吧。”<br/><br/>中年人摆了摆手,说:“不要到哪里都搞特殊,我看学军在外面就是要多锻炼,什么都要学着适应,上铺怎么了,别人不也一样睡吗?胖,正好可以减肥。”<br/><br/>大个子气的在宿舍乱转,但能看得出他在中年人面前还是有所收敛,不敢放肆。<br/><br/>我看了一下,李权睡上铺,这三个人只有我是下铺,那个大个子爬上爬下确实也不是很方便,而且正如中年人所说,上铺整洁安静,适合看书休息,也不错,我便对大个子说:“这位同学,你睡我这铺,我去睡上铺吧。”大个子听了非常高兴,那个中年女人也连忙转过身来,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br/><br/> 我的好意无形中给妈妈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妈妈不得不把刚为儿子精心布置好的铺盖从下铺移到上铺。妈妈显然是第一次爬这种上下铺,不得要领因而略显笨拙。我担心妈妈可能踩空于是提出自己上去收拾,妈妈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持;好像铺好这张床是很关键很复杂的一件事,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胜任也不能做好。<br/><br/> 再次收拾完以后,妈妈又过去给大个子家长帮忙,中年女人嘴上客气着,但很明显不想让妈妈碰他儿子的东西,妈妈没有感觉到,仍然热情地帮忙,那中年女人慌忙地护着,局面有点滑稽。我把妈妈拉到一边,说:“妈,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吧。”妈妈很认真的说:“我不累,他们东西多,我帮他们收拾一下也是应该的。”那一瞬间我鼻子感觉酸酸的。<br/><br/>收拾好后,他们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吃饭了。我和妈妈一起来到了食堂。<br/><br/>食堂在学校的最南端,那个时候已经过了饭口,食堂里冷冷清清,我们买了一份粉条炖肉,要了四两米饭,花了一元五角。妈妈尝了一口,对我说:“挺好的,也不贵,快吃吧,都吃了。”我饿坏了,埋下头就狼吞虎咽,全吃光了才看到妈妈一直慈爱地看着我。我心一颤,暗骂自己不懂事:妈妈拎着东西,给我办手续又铺床,折腾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我简直……我拿着饭盆要去给妈妈打饭,妈妈连说:“天太热了,我不想吃东西,等我下午回家再吃吧。”我没有吱声,径直向窗口走去,妈妈忙跟了上来,探着头对卖饭的师傅说:“这里的饭卖半份吗?”“半份?”师傅重复了一遍,说“不卖,要买就买一份。”妈妈买了一份,就站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起来。<br/><br/>吃过饭,就是公车回程的时间了。我要送妈妈回,妈妈非要给我刷完饭盆才走。刷盆的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凉水,妈妈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天,然后用衣袖夸张地抹嘴,好像很痛快,酣畅淋漓的样子。也许是马上就要和妈妈分开了吧,我看着妈妈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的难过。<br/><br/> 妈妈要回家了,我和她一起到公车站。远远地看见公车驶过来,妈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三百元钱塞到我手里,脸上显出兴奋的表情,庆幸地说:“差点忘了,还好没忘。这是生活费,在外面不要委屈了自己。”我拿着钱,潮潮的,因为贴身放着已经压平了,还带有妈妈的体温,脑海里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闪过妈妈平日里带着我和弟弟节衣缩食的情景,买可口可乐的场景和妈妈对着水龙头畅饮的样子,以及“卖半份吗?”的声音……我拿出一百元给妈妈,说:“妈,我一个月二百就够了。”妈妈使劲地推给我,说:“穷家富路,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你看买一杯水都要三块钱,家里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都拿着,你要照顾好自己。”车到站停下来,妈妈快速摸了一下我的头,上车,车很快就启动了,大概靠窗没有座位了,我看着妈妈很吃力地把头伸出车窗,大声喊:“晚上睡觉不要着凉---”我站在站口,看着在着妈妈的车离我越来越远,感觉好像胸腔里的肌肉和器官都在收紧,心里特别难过,我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留出来,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成为妈妈的男子汉和保护伞,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不让妈妈再受一点委屈。<br/><br/> 车已经远的看不见了,我满脑子还都是妈妈劳累的身影,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慈爱的眼神始终注视着我。我站在路边,靠在一堵围墙上,使劲地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缓缓地向学校走去。</font></span><br/></td></tr><tr valign="bottom" bgcolor="#faffef"><td colspan="6"><br/></td></tr></tbody></table></td></tr><tr valign="bottom" bgcolor="#faffef"><td colspan="6"><br/></td></tr></tbody></table><br/></td></tr></tbody></tab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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